萬花閣

第一章 血雪

今年的冬天異常寒冷，許多百姓都死這個寒冷冬天，有人稱這一年為死亡之冬...但這消息也僅在民間傳開。對於那些貴族和地主而言，冬天帶來的僅不過是減少農作物的產量罷了，實際上的活並沒有因此改變太多。

今早晨才下了一層厚厚積雪，現在天空又開始飄起綿綿細雪。白雪覆著的莊園旁的小路，一排用鐵鍊相繫彼此的奴隸走著。每走一步都發出金屬的聲響，更多的奴隸，手腕上是一層紅紅的傷痕，被冰冷的金屬而傷的血痕。

威 斯塔里亞的王國裡，大家都知道奴隸和賤民的存在，但沒有人提及這樣的現象。威斯塔里亞的人們，在公主制度保護下，總是中心期盼著更好的生活，但在光亮之下 的陰影...屬於奴隸與賤民的人們，幾乎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。在階級制度下，奴隸與賤民屬於威斯塔里亞國裡最悲慘的人。

他們沒有人格、沒有自尊。卑賤殘喘的活在最底層，他們被當成商品買賣，或者這些貴族只當他們是商品。於是奴隸與賤民只能盼望著來生，或者到死亡那日，深信著上帝會將他們帶離這輩子痛楚...

路易從外地趕回了威斯塔里亞國，聽說吉爾準備要透過公主制度，選出威斯塔里亞國的繼承人？雖然覺得可笑，但這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情。路易已經很久不過問宮殿的事情，殊不知每個他身旁的人都比他還熱衷...這也難怪了，這可是百年難得當上國王的機會。

路易看著外頭的景色，枯啞啞的樹枝隨著冷風擺盪，雪覆蓋著大地讓一切成了白色。外頭的風再如此寒冷，都比不上他現在的心情...正當他看著窗外景色出神時，突然馬車晃動了一下。路易朝向窗外看去...商人騎著馬，一旁如螞蟻般規則前進的人，應該是奴隸。

路易聽見馬車外，馬伕大聲吆喝著。仔細一聽，似乎其中有一名奴隸倒向馬車前面。馬伕拉住了馬，受驚的馬左右搖擺著，大力搖晃著車身，過一陣子才平復。

「是不知道路易公爵的馬車出巡，平民要迴避嗎？」馬夫吆喝著「公爵大人若是受傷，你們擔當得起嗎？」

「冤枉啊！大人！」商人立即下馬，趴在雪地上「小人不是故意的！」

一邊是苦苦哀求的商人，另一個拿著皮鞭的商人同夥，馬上拉住倒在馬車前奴隸的腳，拖到了路邊...拿了鞭子邊抽打，粗俗的語言咒罵著奴隸怎不長眼？

然而倒在地上的奴隸，卻一動也不動，任由皮鞭在她骯髒的皮膚上劃出一條、一條的血痕。雪白的雪地上，血痕緩緩流著...卻沒有人阻止，只任憑生命在寒冷的冬天裡消逝。

「夠了。」冷冽的語氣從馬車傳了出來。

路易開了馬車門，就算外頭寒冷到飄下細細小小的雪，路易也沒拿出保暖的物品。他氣憤的走下馬車，走向雪地中流著血，即將消逝的生命...路易的情緒簡直糟到極點。

商人及馬伕見路易公爵下車，立刻均脫下帽子向路易鞠躬。路易已經習慣只見別人的頭頂，不見別人的容顏...但這都不是他所關心的。路易走向那名奴隸，用睥睨的眼神看著這可憐的奴隸。

奴隸只有一件單薄而且破損嚴重的衣服蔽體，從身上的皮膚研判，新舊傷痕不一以外，滿身新的傷痕更是怵目驚心。鮮紅的血流在白色的雪上，緩緩的、面積不斷漸漸擴大...

路易蹲了下來，他想更仔細的看這名奴隸，然而馬伕立即走向前要阻止。路易只是伸出了手，示意要馬伕停下腳步...

「公爵，這不合您的身分呀。」

「這我自有判斷。」 

路易仔細一看奴隸，是名女人。他用戴了手套的手，撥開她凌亂的長髮，再輕輕逝去臉上的髒汙...明明冰天雪地的溫度，然而透過手套，路易感受到她身上所發出來的熱度。這女人發燒而且十分嚴重...原本以為死去的她，生命頑強的還有呼吸。

每一次的吸吐看起來都十分痛苦。路易看了女人臉的輪廓，想像著如果潔淨，也許看起來是個美人胚子，路易不禁深深惋惜著，奴隸的身分一定為她帶來的前所未有的災難吧？

「公爵大人，您喜歡嗎？」

商人當然才不管奴隸的死活，他只見路易似乎很喜歡這名奴隸，見機不可失，立刻介紹了這名女人的身世、哪裡買得、有什麼能力。但路易根本就沒有聽商人在說什麼，他只是垂下眼眸，看著這可憐的女人...

「我要這名奴隸。」

 「公爵大人，我這裡還有...。」

商人立刻眉開眼笑，想要多介紹其他奴隸。然而馬伕立刻推了商人一把，公爵大人是什麼身分，哪能輕易的接近？路易只喚了馬伕給他錢，不要惹事。

「快滾！」馬伕將金幣丟在商人的身上「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們！」

「是的、是的，小人立刻滾。」商人咬了咬金幣，便轉身離去。

路 易脫下了披風，蓋在奴隸的身上。之後便回到了馬車上，馬伕將奴隸小心翼翼的搬進了車上。一聲吆喝之下，馬車又緩緩的啟動...窗外一片雪白，連說話都會冒 起煙霧。路易看著倒在椅子上的女人。女人痛苦的連話都說不清楚呻吟著，但依稀可聽見不斷的念著祈禱文，觸動了路易心裡某個柔軟的地方。

＊＊＊

就像冥冥之中注定一樣，如果女奴隸沒有倒在馬車的輪下，或許在今天她會病死吧？不過但這女奴隸的命也真大，居然沒有成了馬車下的亡魂。又是什麼樣悲慘的遭遇，讓她淪落成了奴隸？

許多的疑惑湧進了路易的腦中，然威斯塔里亞國的問題，不是他一個人有能力可解決的。而且更多的貴族與地主，倚靠著這些黑暗而致富，怎可能在誰的改革之下，輕易的讓這個襲成已久的制度就此消失？

馬車緩緩開進路易公爵所住的莊園，那是一棟非常豪華氣派的房子，也是路易一出生便居住的豪邸。一排守候家僕已經站在門口，恭迎著路易公爵回來...

路易深深的嘆了一口氣，『這就是命吧？』這些家僕至少都可以穿得好、吃得暖。但相對的這個女人...身體孱弱的可憐、連一件保暖的衣物都沒有？

「歡迎路易公爵回來！」家僕同時鞠躬，整齊劃一。

路易將女奴隸橫抱起，這女人的體重比他想像的還要輕，大概瘦到只剩下骨頭的重量...他的手套感覺濕潤，是因為女奴隸的血還不斷的流著。為什麼會感覺如此心痛？路易哀傷的走下馬車，看著眼前一排的家僕們面面相覷。

「叫醫生來診治她。」路易皺眉「照顧好她。」

只是簡單的交代一句，便將女奴隸交給了家僕。路易頭也不回的轉身走進了房屋，留下滿是錯愕的家僕。老管家走了過來，看了看女奴隸的情況...他深知路易比任何貴族來得善良與溫和。今日帶了女奴隸回來，不是違反規則的情況下...老管家囑咐後續處理。

＊＊＊

寒冷的冬天裡，路易公爵居然收留一個奴隸。大屋裡家僕都私底下流傳著這個消息，是否有什麼內幕，真的不得而知...

家僕們按照老管家的話，拖著女奴隸送到了下人的客房。所謂的客房，雖然不是什麼好的床褥及擺設，但是基本的設備都有，簡單的替女奴隸擦澡、換衣服。然而女奴隸身上的傷口，讓有些家僕感到噁心，於是最後留下來的家僕，都是因為可憐這名女奴所幫忙的人。

老管家走了進來，見女奴隸的情況好多了。才開了門，讓路易走了進來...路易從來都沒有來過客房，也不關心任何一個家僕。老管家輕輕推了眼鏡...路易的行為的確非常反常。

「她...還好嗎？」

「回報公爵，醫生來過了...」老管家露出笑容「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。」

「這樣就好了。」路易站在床邊「再麻煩您。」

女奴隸的意識一直很模糊...持續性的高溫發燒，使得她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。更不知道路易將她帶回了官邸？

半瞇著眼，她喘息著，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。就算知道自己是發燒了，很嚴重的熱度...卻是感受到無比寒冷。她冷得將身體縮在棉被裡，冷得手腳顫抖著，嘴唇乾澀的如火燃燒。

「好痛苦...好痛苦...」

半夢半醒之間，感受到一隻溫暖的手朝向她的臉龐撫來。女奴隸瞇著雙眼，就算想看清狀況，但是眼前一片模糊...彷彿感受到了神，眼前是模糊淡黃色的金髮，還有一雙美麗的藍色眼眸。

「我...明天會再來看她。」

「是。」老管家彎下腰「我們會全力照顧好她的。」

「...麻煩您了。」

這是路易第二次說『麻煩您了』。老管家目送著路易離開房間，整房間的家僕們竊竊私語著，不知道這女奴隸的來歷？

路易走出了門，瞥見窗戶外的世界，又飄起了靄靄白雪。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，怎感覺生命居然這麼無常...外頭的雪，彷彿不曾停過般，把外頭景色覆蓋成一片潔淨的雪白。

下雪原本是令人值得高興的事情，至少路易從小是這麼認為的。但路易腦裡不斷想起剛剛的場景...女奴隸的鮮血染紅的雪，驚心的紅在雪白的地上，令人覺得格外鼻酸。

《文待續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