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花閣

第二十四章

家光知道這個宴會並不是為了慶祝，而是一場陷阱。她穿上稻葉為她準備的紫青色和服，上頭繡著她最愛的牡丹以及蝴蝶，加上金邊修飾雨滴形狀，晚宴和服顯得十分華麗卻不低俗。

她特意交代春日局，千萬別插手這場晚宴酒席。其一是她明白春日局酒量不好，再則她剛晉封永光，此時春日局再參與晚宴，更顯得永光位置具有政治意味。

永光按照晉封後的習慣，必須開始淨身沐浴。晚宴過後，準備接受將軍的恩澤。因此永光無法參與晚宴，更無法預測家臣將趁酒席，對家光做出如何舉動。

「恭喜將軍，又獲得美男一位。」家臣倒著酒「想來不久我們江戶城更添一名將軍繼承人。」

「謝謝各位的祝福。」家光按理回敬一杯。

「聽說永光大人曾在水尾大人底下工作，您不會在意嗎？」

「在場很多人都在太上皇底下工作，我想我並不會特別感到高興或者生氣。」

「說到此，水尾大人沒來，還真是可惜。」家臣微笑「紫京大人替水尾大人帶來了美酒，您一定要嚐嚐。」

紫京拿起由玻璃造的特殊形狀酒瓶，將咖啡色的液體倒入了家光的酒杯。家光還未喝，就先聞到強烈的酒味。看來水尾這份賀禮，濃烈而強烈。

「在此，謝謝太上皇的賞賜。」

「將軍大人，請用。」紫京逮到機會便靠近家光斟酒，但家光立刻將酒杯交給僕人換新酒杯。

鷹司坐在家光身旁，顯得安靜及冷靜許多。家光囑咐鷹司，今晚只要好好喝酒，假裝酒醉便可提早離去。然而他卻做不到...因為他看得出來，這些家臣似乎有意要灌醉將軍。

他不清楚家光的酒量多好？鷹司只是路見不平，想要替家光擋掉不必要的應酬。她有著和夏荷一樣的臉龐，心也同樣善良，只是他們之間注定有緣無分。

「恭喜將軍，請一要跟我喝一杯！」家臣舉起酒杯，便要家光再喝。

「謝謝，今晚酒席，大家就隨意喝個痛快。」家光白皙臉上已漾起紅，但意識仍然清楚。

「鷹司大人怎麼沒喝呢？」家臣舉酒杯「來喝一杯吧！」

「不要逼迫我心愛的男人喝。」家光替鷹司擋下許多酒「今晚，只准跟我喝！」

鷹司簡直看不下去了！就算直到家光是保護他，但這樣猛烈的灌酒，也讓旁人覺得生氣。於是他替家光喝了幾杯，並且讓幾個體力不支的家臣，先送回家。

終於在晚宴結束前，家臣們都沒按照計畫將家光灌醉。反而是家臣們一個一個醉倒在晚宴上，由鷹司找家僕打發離去。原本還稱讚家光的酒量好，就看見家光一語不發的坐在位置上。

鷹司看見家光，直挺挺的坐在將軍位上，用手托頭似在思考，他靠近一看，家光眼皮早已闔上，正坐著的家光原來睡著了？『家光一定很努力的撐著吧？』鷹司跪坐在家光面前。

「何必如此拼命？」鷹司碎念著「你可以不用保護我，我也不會怪你。」

鷹司明白，家光必須兼顧的責任太多。就算知道她身邊有著很可靠的春日局與萬君，但總有她的男人，無法顧及的時候。鷹司用濕手帕擦拭她紅潤臉龐，心裡一震便覺得痛心。如果不是她的計畫，他也不會認識夏荷...他和家光以前的爭吵與賭氣，就像小孩子一樣。

突然，背後傳來一陣快走聲，紫京氣喘吁吁的走向鷹司。原本鷹司用恭送貴賓的名義將紫京打發離去，沒想到這男人死也不放棄接近家光的機會。

「鷹司大人一定很累了，讓我來帶主公大人回房間吧。」

「不需要，我會照顧她。」

「今夜可是萬君大人的喜夜，由我來送主公大人，也免去您正室見側室的尷尬...」紫京已自動伸手「我想您一定不肯送心愛的女人去虎口吧？」

「離開！」鷹司怒吼一聲。

鷹司不知道何來的怒氣？紫京說的話確實很合邏輯，但他就是不想讓紫京觸碰家光。紫京被鷹司的怒吼嚇著，往後退兩步並且下跪叩首。

「鷹司大人，對不起。」紫京抬起頭「請讓我...」

「請由我送主公來回萬君大人房間吧。」

藏之丞穿著一席紫色華衣向鷹司鞠躬。他不是恰巧經過這裡，而是受萬君之託而來。也許是看起來與其他人無爭的態度，讓萬君覺得藏之丞可以信賴吧？反正他也是萬君的傀儡之一，大奧層級鮮明，沒有上位吩咐，他們這些下官包括紫京，都必須站在幕後，不得隨意讓將軍看見自己。

藏之丞看著家光昏睡的模樣，腦海又回想起當初在城下遇見家光的場景。家光絕對有讓男人傾倒的能力，只要跟她相處一段時間。

「如果是由我帶主公回去，您應該也比較不為難吧。」

「交給你了。」鷹司撫摸了頭「我也體力透支了。」

「雖然鷹司大人在此，但是還是由未來的側室我來代勞吧。」紫京一抬頭便看到鷹司瞪著他。

「你離開！」鷹司將雙臂交叉在胸前「不要讓我再說一次。」

紫京看起來非常不甘願的轉過身，朝著大奧方向離去。鷹司則是跟在紫京身後，確認他的確離開宴會廳。身為正室，在大奧裡是非常有權勢的身份，就算不得將軍寵愛，但生活還是能無憂...只是永遠都不能離開這是非之地。大奧其實就像一個巨大的鳥籠，他們都是將軍眷養的寵物罷了。

藏之丞見所有人都離去，他才將雙手伸出，抱住了家光的身軀。家光身上有著濃郁的酒味，但這席紫色和服和她十分相襯。

家光半瞇著雙眼，將頭依靠在藏之丞的胸膛上。白皙的臉上漾著緋紅，女人的手撫上了男人的肩膀，再往下輕撫便放在男人的心口上。

「對不起，失禮了。」

「唔…我有點累。」家光閉上雙眼。

前往大奧的路上，因為將軍經過，大多人都是迴避或者跪趴在地上不敢直視。這是不會被任何人打擾的時間，藏之丞一路看著懷裡的家光，睡得十分香甜。

「你們這些人真是太可惡了。」

家光嘴裡還在呢喃著忿忿不平的話語，臉上燻紅的雙頰。藏之丞突然覺得這路如果可以一直走下去應該也不錯。他靜靜的聽著家光抱怨，直到最後往萬君寢室前的長廊，他停下了腳步。

家光微醺的睜開眼睛，讓藏之丞有些緊張。家光晃動手腳，示意要下來。藏之丞輕輕放下家光，女人還酒醉得倒在他懷裡，似乎情況不好。

「主公，我只是送您回來。您乖乖的，就快到萬君房間了。」

「你是？」

 「藏之丞。」

「藏之丞。」家光甜笑著「好好聽的名字，我喜歡。」

藏之丞感覺臉熱了起來，雖然不確定家光...所謂名字很好聽是什麼意思？但看著家光甜甜的微笑，讓他感覺很幸福，如果能讓家光就此記住他的名字也好。藏之丞輕撫著家光的手臂，因為家光的雙臂環抱著他，就像小女孩一樣。

「是誰在外面？」

慵懶的聲音從房間門後響起。藏之丞抬頭一看，九条的門牌在眼前出現。九条和鷹司都是同為五攝家出身，第二的正室候補人。藏之丞的身份無法和吶個男人相提並論...於是他老實的將「送將軍去萬君房間」此來的目的說出。

和室的門打開了，一頭亂髮、身穿藍綠色和服、高大的男子站在門邊。他直盯著家光傻笑的臉龐，伸手摟住了家光。

「接下來，由我照顧將軍吧。」

「但...萬君吶裡我很難交待。」

「你就直說我的名字吧。」九条輕鬆橫抱起家光「五攝家的九条。」

藏之丞眼看著家光被劫走了...他苦笑的往萬君房間走去。沒想到一向低調的九条，會在此時把家光劫走？

其實全大奧都知曉五攝家裡之一的九条，深居在大奧之中。平時為人低調，也不太喜歡宴會場合。大奧男人不敢隨意驚動九条，關於九条的消息自然就不多...

永光對待五攝家來的男人都十分禮遇，除了家光身份需要五攝家來扶正以外，五攝家是上代將軍親自挑選的男人。不管是形式還是實質，五攝家都是不可抹滅的存在。

九条將家光放在床上，家光鬆開自己的衣服，拉開了腰帶，將紫色和服外衣脫下，剩下白色襯衣。九条走到屏風之後，拿了濕毛巾擦拭了家光的臉龐。

「好熱呀...」家光喃喃自語「你不熱嗎？」

「家光啊，你忘了我嗎？」

「你是...？」

「...九条。」九条擦拭了家光的臉「你再想不起來，我也沒辦法。」

九条記得，當初他第一次見到家光時才十二歲，當時她的名字叫竹千代。他年紀雖然比竹千代小，但身高比她還高。竹千代的臉沒有笑容，而且身軀十分瘦小，老躲在春日局的身後。

那次的見面令九条印象深刻，因為竹千代的左手腕捆綁白色布，她自殺了。九条不清楚竹千代的過往，全大奧都傳著這女孩是私生子，在眾多壓力之下，家光的表現非常不好。

於是眾人將目光都投向了同父異母的日向，並認為日向才是繼承將軍的人選。九条懂竹千代的寂寞...因為她也很像他。

＊＊＊

「大奧人真的有點多，不過我會記得你的...還有那些煩人的家臣...」

「你怎麼做都行啊，為什麼要煩惱？」

「你不覺得熱嗎？」

家光伸手拉住九条的腰帶鬆開衣服，九条幽幽的往後一步，家光便重心不穩的撲向九条。也許下意識要保護家光，九条的手抱住家光。

家光趴在九条的身上，手指從男人的胸膛轉移到腹部，微醺的酒氣讓家光看起來更加撫媚。她溫柔的伸出雙手，環抱住九条的肩膀，她半瞇的雙眼看著眼前的男人...

「欸，為什麼要逃走？我很可怕嗎？」

「你喝醉了。」

「你的眼睛...挺好看的。」

九条知道家光喝醉了，這女人對他可沒有愛或者記憶。九条的手指握住了女人滿是傷痕的手腕，他憐憫她、也相惜。

就某種角度來說，家光和他的命運有些相像。有一條名為命運的線捆綁著他，讓他永遠臣服於此，就像一條狗一樣。

貴為將軍的她，眼淚也曾不由自主的潰堤過嗎？

 「你總是這樣撩撥後宮的男人嗎？」

「我不懂。」家光將身體蜷曲在九条的懷裡「我不懂...」

家光閉上雙眼後，就沉沉的睡著了了。九条請撫家光的臉龐。不管是醒著、還是醉倒，家光都是充滿著霸氣與嬌媚...

「真是危險的女人，令人想一親芳澤。」

九条親吻了家光的唇，柔軟的雙唇帶有淡淡的酒香。彷彿回應九条的吻，家光的嘴略噘，使得九条意外的貪戀幾秒。

九条有著一雙靈巧的雙手，他熟稔的幫家光更衣及鋪床。家光的確是醉了，卻也沒被九条吵醒，甚至還睡得更加香甜。

最後男人躺在家光身旁，左手輕輕撫拍著女人的肩膀。九条熟悉家光的一切，也不得不熟稔這些伺候人的流程。因為他的存在，就是為了眼前這個女人...這個已經遺忘他存在的女人。

在大奧的夜晚寂寞難耐，但總也能夠入眠，但今晚將有人睡不著。

「身為五攝家的一員。」九条手指輕拂過家光的臉頰「由我來保護你，最適當不過了。」

《文未完待續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