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花閣

第十三章

麻兔知道時候不早了，春日局晚上會來找家光討論江戶城的公事。他輕吻了家光的額頭，將棉被拉上了她的頸邊...手裡拿著眼罩，眼光卻不捨離開女人。未來會如何？麻兔並不知曉，只知道家光自出現於他的生命之後，他的命運精彩的沒有一刻安寧。

「麻兔？」家光緩緩睜開眼「你要離開了嗎？」

「嗯。」

家光摸了自己的頭，除了有些頭疼外，身體的痠痛更是明顯...突然想起春日局晚上會面，就必須收起自己狼狽的倦容，便緩緩轉過了身，慵懶的趴在床上。這是許久不曾有的滿足感，讓她對麻兔的背影看得出神。

麻兔雖然身有受傷，但健壯的肌肉在他身上，沒有一絲贅肉。雙眼異色卻沒有衝突感，和他俊俏的臉龐搭配得渾然天成。

男人換好了衣服，並且走到了窗邊...家光正感到一陣失落時，麻兔竟然轉過身，朝著她露出一抹壞，惹得家光一陣臉紅。

「幹嘛？」

「等我。」

「...我才不要。」

麻兔對於家光的話不是很在意，離開了，只留下了短暫幾個字，家光格外感受不同...對照以往不喜歡牽扯關係、不愛麻煩事的麻兔，居然會要她等他？

家光起身走向浴間，看著鏡中的自己、檢視著自己時，她看見了鎖骨上對映著紅紅小點...便想起剛剛才發生的一切，似乎如夢般的不可思議。

原來愛一個人的感覺，並且跟心愛的人在一起，能夠讓心如此滿足？

＊＊＊

看著夕陽慢慢降下，家光點起蠟燭，蠟燭的影子卻讓她想起了另一個男人，也正沉受著孤寂的痛苦。

他會出現嗎？家光心底升起了罪惡感...對春日局、永光而言，家光的選擇如此自私？她將手交疊桌上，將頭輕靠在手臂上...不管她選擇誰，都是對的；也都是錯的，感情真是無解。

許久，她聽見了敲門聲。家光驚嚇的正襟危坐，春日局開了門，走了進來...就算他仍是板著臉，眼神依舊是溫柔的看著家光。

「將軍，您有好些？」 春日局盤腿而坐「需要緒形再來一趟嗎？」

「不、我很好。」

家光深深吸了一口氣，像是若有所思。春日局用手只聽輕推了眼鏡，沒想到家光現在的狀態如此差...

第一次見到家光時，春日局就被她的樂觀及豪氣所吸引。家光毫不懷疑的就交付他重要工作，甚至處處維護著他，這些歷年以來的知遇之恩，一直都放在心裡，春日局也一直盡力的回報著家光。

春日局自然知道，家光所面臨的困境，也明白家光心裡的掙扎。不過他仍嘲笑她是個笨女人，為何不能像男將軍般的處處留情？反正隨便和貴族男子通婚，就能取得自由。

反正這世界賦予將軍能夠為所欲為，跟本就不用為了感情和人命傷透腦筋。春日局一直都猜不透家光的心，忍下了所有的一切，就只為了家光...

今日，當他從火影口中得知，麻兔傷害了家光，奪走了她的童貞時，春日局才動了怒。原來他是多麼深愛著她！原本春日局打算犧牲自己，來做為家光第一個男人。

氣憤到寫的字都加重了筆觸，一筆一畫，都是憤怒！

春日局一直認為自己可以自身世外、淡然的接受家光的決定，卻沒想到自己原來已經深陷在感情之中，失去了理智...這些年的付出算了什麼？這些年家光對他說的話，又算得了什麼？

等不到傍晚，他已經坐立難安，還要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？

＊＊＊

「家光將軍。」春日局壓抑住了怒氣「您今日就休息吧。」

「...春日局？」

家光雖然拉住了春日局，但逃離了春日局的眼神？不像以前一般，帶著畏懼又一絲敵意的眼神，他喜歡這樣堅毅的眼神。家光似乎沒能體會出春日局的話，只是挪動了身軀，坐到了春日局身旁。

春日局用扇子的前端，頂住了家光的臉緣。燈光太暗，他看不清楚家光臉龐...亦無法得知自己的神情，是憤怒還是哀傷？他想知道，家光在想什麼。

「您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呢？」

「鷹司的婚禮結束之後。」家光推開了扇子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做任何事。」

「您現在不就自由的做任何事嗎？」春日局將手放在桌邊「我說過，您的一切，我都清楚。」

家光瞬間聽懂了春日局話中的意思，只是沒想到春日局的反應如此直接...彷彿是吃了桶醋般的敵意？連她都沒想到春日局對自己用情之深。

家光終於有些理清楚，春日局對她的感情事認真的，而且是認真到心裡去。她承認春日局的確挺討她歡心，但此時是否該解釋清楚？還是做任何反應？也讓家光十分苦惱。

「...我沒打算傷害你。」

「一切會很順利的，您只要想好要策立誰為側室...」春日局捏了頭「沒有人會責怪你。」

「春日局，我想這事不急吧？」

「我知道麻兔對您來說很重要。」春日局直盯著家光「但您仍應以大奧為重。」

「...這我知道。」

「若您知道，就該明白您今日做了不明智的決定。」

春日局多說了幾句，家光將手托在臉龐...這些叮嚀早就不知聽過幾百次了。尤其關於結婚的事情，鷹司事最好人選之類的分析...春日局可是一步、一步計畫著，這是一個機會，讓家光可以解套的機會。為什麼這女人，總是能有這麼多意外呢？

「春日局。」家光伸手摸了春日局的手「對不起。」

「...」春日局的憤怒稍稍緩解「為什麼道歉？」

「這句道歉是因為我在感情上，辜負了你。」

「少說辜負這種詞。」

「但你很在意吧？」

家光握著春日局的手，她能感受他的憤怒與無奈。但是家光明白，自己不是如此典型的深愛麻兔一人，她同樣給了春日局與永光接近她的機會，更應該說...她還不曾拒絕大奧的任何一個男人，只要這男人的要求在合理的範圍內。

「...你知道，我愛你。」春日局輕嘆「但我看不透你。」

「看透不重要。」家光摸了春日局臉龐「因為我也是...將你放在心上。」

「家光，您也太貪心了。」

家光微笑，她的確是個貪心的女人。然而她的肆意建立在權力之上，但她對權力卻沒有一點安全感...或許某天，幕府又下了新政策，女性將軍也許就此消失在歷史上，這些男人還能如此忠心的跟在她身邊？

「您就立永光為側室吧。」春日局反握住家光的手「一方面是永光的個性、一方面是安撫眼線...」

「這是你真心希望的嗎？」

「您必須...考量江戶城和大奧的未來。」

又是一個曉以大義的道理。家光十分佩服春日局的心思，總是以她的仕途做為優先考量...今夜的月光皎潔的照亮了房間的一角，然而竹光昏暗的讓家光覺得視野一片模糊，也許江戶城與大奧的未來，不是她第一個考量的重點。

「我真想立你為側室。」家光深吸一口氣「因為你對我而言，太過重要了。」

「...」春日局拿起扇，便往家光頭上敲下去「傻瓜。」

「疼！」

「將軍的仕途，可不是讓你如此隨意亂來。」

家光淡淡微笑，她知道春日局的氣又減緩了不少。於是她又挪了位置，來到了春日局的身邊，將頭輕靠在春日局的手臂上...春日局總是如此的包容她、提點她，這些都讓她十分感激。家光卻不懂，為什麼春日局要如此待她善良？

春日局也微笑了，家光一句『因為你對我而言，太過重要了。』就讓他怒氣消失了大半，也許他真是太好說話...只可惜了麻兔的捷足先登，他對家光而言，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。

「或許這麼說已經有點晚了...但家光，我真心希望您能夠幸福。」

「春日局，我真的很感激你。」家光仰起頭「我何德何能能夠接受你的愛？」

「將軍，您絕對能夠承受大奧那些男人愛你，我是絕對沒有意見。」春日局頓下了話「但我不一樣...」

「不一樣...？」

「是的。」春日局撫摸家光的唇「您是我的唯一。」

男人說完，便環抱家光的腰，將頭靠在女人的肚子上。家光的手請撫摸著他的頭髮，春日局平常都是不輕易跟她說愛，但今日男人就像是宣戰一樣，把話都告訴了她。

《文待續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