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花閣

第一章 染紅的眼珠 與 童謠

『睡吧，孩子。』

黑暗中似乎有一雙手正朝著自己而來...不久身體便被一隻又一隻數不清的手抓住了。想要掙扎也沒辦法，彷彿被奪去了所有身體的力量。不久四肢肌膚傳來了熾熱的痛楚，一點一點刺上了手指、腳踝，想要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。這種感覺異常熟悉，卻又無法擺脫。耳邊傳來了...如同儀式般的咒語...

『睡吧，孩子。』

眼角憋見一看...那藍色、紅色的液體正爬滿了手跟腳的肌膚上。彷彿如同刺青一般，藍色的印在肌膚上、紅色的液體流出，痛苦一針一針的毀壞了理智。同時，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怨念，由頭頂穿入了腦中...悲傷的、痛苦的、思念的記憶，破碎的進入了腦海。

『哭泣的小孩，船乘載，終之路』

悠揚的孩童之聲，如同咒語般，不斷低聲複誦著...緩緩睜開雙眼，看見了自己被白布矇眼，微笑的模樣...身體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刺青圖騰，鮮紅的血漂浮在半空中。四肢被繩子綑綁著拉長，甚至脖子上也有一條長長的麻繩...

『穿著華服，歌聲裝飾。』

被摀住的白色眼罩，緩緩滑落下來，露出一隻眼睛。眼白緩緩的佈滿了藍色的蛇紋圖騰...眼珠瞬間變成了紅色，滴下一滴鮮紅的淚水。

『快睡吧，不然就被剝皮。』

突然發出了尖叫聲，眼前的人正被繩子拉扯著...而後騰空飛起的小刀，劃過了對方的小腿肚、手臂肉、手指。鮮血四濺著，卻無法閉上自己的眼睛，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，彷彿如同刺著自己的身體。痛苦的感覺藉由聲音傳遞到了美咲，她喉嚨如同被掐住一般，呼吸越來越微弱。頭頂一震痛楚，她哀嚎著、求救著...然後昏厥的過去。

＊＊＊

再度醒來，美咲痛苦的大口喘息著...外頭的陽光穿透了窗戶，灑滿著整座房間，卻讓她感覺異常的寒冷。她伸出了手，看見自己肌膚上隱隱浮現著『巫』，然後又緩緩消失了。

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。美咲縮著身子，任由汗珠緩緩滴落浸濕了棉被...這些惡夢，其實她非常熟悉。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，夢中的感覺越來越真實...總覺得自己像經歷過這些事情般？

早晨，美咲下了樓，只看一桌早餐還有一張紙條...爸爸是當地的考古學家，常常早出晚歸，甚至不在家。不過詳細情形，美咲並不是很清楚...因為爸爸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。她很感謝這位先生對她的照料，不過對於小時候的記憶，其實美咲沒有任何蛛絲馬跡。

美咲養成了自立自主的習慣...換好衣服，吃完早餐便往學校方向走。

「美咲，早安！」

「優子，早安。」

優子是她在班上的好朋友，但其實整個高中不過就三個班。因為小島關係，人口本來就比較少...於是很多人根本從幼稚園就認識到高中，之後考大學則是考量都市資源比較多，大多都會坐船回到本島去工作、升學。其餘的人大多仰賴農業為生，在這稱之為『朔島』的地方，是平靜而純樸。

「聽說這次的盂蘭盆節，會舉辦的很盛大。」優子將手指輕靠在唇上「聽說會有祭典，你要來嗎？」

「你知道的...我不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。」

「沒關係嘛，你來嘛。」

走到了教室，果然大家都在熱烈討論盂蘭盆節的事情。村長說，為了二十五年一次的大旬季，必須要熱鬧舉辦一次祭典，才能安撫島上怨靈...？這種說法真是過於可怕了呢。美咲不禁感覺背脊發涼，這種一年一度的盂蘭盆節，通常都是由廟中住持，透過儀式選擇一名少女或少男為巫女，做做儀式罷了。

炅祭，由身為祭品之力的角色，在祭典上用細長的刀片輕劃手指...將寫獻祭給河神。祭典舉辦在靠近河邊的一座大宅，除了這段時間，根本沒有人會靠近的地方。主要以祈求來年的風調雨順、以及慰藉噬血的河神以及亡靈...

「看來這次『炅祭』...所有年滿17歲的人都要參加呢。」優子面露笑靨的看著美咲

「...好啦。」雖然無奈，但身為島上的一員，美咲還是必須服從一些事情

＊＊＊

晚間島上剛好年滿17歲的少年、少女聚集在大宅前面。雖然一路上一旁有些微弱的白蠟燭燭光，指引到祭壇方向，但還是令人感覺有些詭異...美咲看了看手機，爸爸還是沒有接聽他的電話。應該說...這天彷如消失一樣？以往都會回電或簡訊，而今天卻一點消息都沒有。

「好了，大家。」住持從口袋拿出一串有些生鏽的鑰匙「跟著村長一起進入祭壇吧。」

「優子，感覺好可怕...」美咲緊握著優子的手「一定要去嗎？」

「放心啦，沒事的。」

大家緩緩向前移動著，美咲偷偷回頭看了住持...卻發現住持走到了門外，將鑰匙由外轉了一圈。是反鎖起來的意思？然而一路上吵雜的聊天聲，掩蓋住了美咲的擔心，因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不是驚恐的神情，反而一派輕鬆。

走進沒見過的大宅，一塊土色壟起的高地外，有一圈非常粗、紅白相間而成的粗麻繩...村長指示著大家，拿放置在一旁的面具，然後圍坐一圈在麻繩範圍內。美咲帶著雕刻成狐狸的面具，才發現原來面具除了鼻子有洞可以呼吸外...其實眼睛被蒙蔽住的。

「好了，現在我們要選出炅祭之力。」村長將一旁的武士刀配戴在腰間上「希望你們好好配合。」

話才一說完，一震怪風吹過...大家都感覺到室內的溫度似乎比剛剛更低了。美咲伸出了手，輕輕握住了身旁的優子，還可以感受到朋友的體溫，至少不會這麼害怕。不久美咲聽見了聲音中細小的聲音，很像是一首童謠...

『 かごめかごめ（籠目 籠目）』

『 籠の中の鳥は-（籠中的鳥兒）』

美咲吞了一口口水，因為這童謠曾在爸爸的工作室裡聽過...爸爸說，這是一首流傳很久的童謠，不過有點怪異。對了，關於這首童謠，在那個消失的村莊 ─ 皆神村裡，似乎好像有什麼關聯呢。爸爸淡淡對她微笑著，然後將紫色的石頭...輕輕放在她的掌心上。

『這是幸運的小石頭，你要好好的帶在身邊喔。』

她的手不自覺的抓得更緊...不知道是否只有她感覺到聲音越來越大聲？那首歌謠在風中飄盪著。

美咲發現了面具...眼睛部分原來是一層薄薄的布料所遮掩，因為眼睛適應了黑暗，而漸漸看到了室內的情景。眼前有五個年約7歲的小孩，身體發出異常白色光澤，開心繞著圈圈...嘴裡哼著，就是美咲聽見的童謠。

『 いついつ出やる-（什麼時候飛出來）』

『 夜明けの晩に-（在即將天亮的夜裡）』

繞圈的小孩突然停下了...大家的臉朝著美咲的方向看了過去。一張又一張白色的臉龐，嘴巴、鼻子、眼睛皆為黑色的空洞...美咲明白，這些小孩子絕對不是人。然而他們緩慢的牽著彼此的手，走到了美咲的面前，停了下來。

美咲害怕的閉上眼睛，耳邊的童謠聲音越來越接近她...

『 鶴と亀が滑った-（鶴與龜跌倒了）』

過了幾秒，美咲感覺到優子返握緊了她的手...微微偏向優子的方向，她再度悄悄的睜開眼睛，看到了一雙黑色眼白，紅色眼珠的雙眼正注視著她。那張充滿黥面臉，露出了黑色牙齒朝她為笑著。

『 後ろの正面だあれ？-（在後面的那個人是誰？）』

美咲因驚嚇而移動了身軀，摸到了後面的麻繩...耳邊傳來了小孩子嬉鬧的聲響。

『 あなたを见つけた 〈我找到你了唷〉』

《文待續》